《跳出我天地》:向下沉沦,还是向上提升?-喵星闻

《跳出我天地》:向下沉沦,还是向上提升?

禁锢和突围

《跳出我天地》:向下沉沦,还是向上提升?的图片 -第1张

在英、法合拍片《Billy Elliot》的诸多中文译名中,我认为《跳出我天地》是最为恰当和贴切的。

除了片名之于比利人生和命运的寓意之外,还在于导演对于空间的影像化处理和表达。

《跳出我天地》由英国导演史蒂芬·戴德利执导,他凭借本片以及《时时刻刻》和《朗读者》三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,大热英剧《王冠》又让他两次获得艾美奖最佳导演提名。

电影《跳出我天地》以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大罢工为背景,讲述了11岁的比利·艾略特勇敢追求芭蕾梦的故事。

禁锢和突围,是这部电影当仁不让的主题,而空间造型,作为一种视觉语言,无疑是诠释本片主题的最佳载体。

比利的家乡——艾灵顿,是一个萧条、没落,又闭塞、保守的小镇,它毫无生气,也看不到希望和未来。

小镇有一条大街,两边尽是林立的红墙,远处只有一个出口,却看不到尽头。

电影的第一抹绿色,是在村外,奶奶记忆力衰退,比利在这里找回奶奶,当他们转身离开时,镜头拉开,背后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警察。

小镇被红墙和警察重重包围,而精神的贫瘠和困顿则是另一道看不见的枷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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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艾灵顿男童俱乐部”是小镇唯一的活动空间,它也是另一座围城,男孩子们只有在绳索围起的拳击台上挥霍青春。

11岁的比利也概莫能外。但拳击不是他的强项,至少绝非他的兴趣所在。结果,一上场,比利就被对手击倒。

结束训练后,教练乔治留下比利一个人,继续练习打沙袋,并嘱咐他在离开时,将“钥匙”交给威尔金森太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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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尔金森太太似乎不该属于小镇,她是另一个阶层的人,她租下俱乐部一角,教授芭蕾舞,更像是逃避和打发闲极无聊的时间。

芭蕾是另一个世界,比利情不自禁融入其中,威尔金森太太借纠正他的动作,发现了比利骨骼清奇,是练舞的好苗子。

拳击教练的一把“钥匙”,无意间却为比利打开了另一扇“门”。

一个男孩的芭蕾梦

但是,比利心存芥蒂,因为在小镇上,拳击才是男孩子该有的运动,而“芭蕾”则往往会和“娘娘腔”相提并论。

又是在绿地上,比利找到奶奶,奶奶讲起妈妈年轻时的故事,妈妈喜欢好莱坞歌舞片巨星弗雷德·阿斯泰尔。

而威尔金森太太的小女儿黛比也告诉比利,男生跳芭蕾舞“不一定都是娘娘腔,像韦恩· 史立普,他就不是娘娘腔,跟运动员一样壮”。

导演在接下来的四个不同的空间和场景中,戏剧化地展示了比利从犹豫不决到毅然决然的过程。

第一场戏,是比利换衣服时,第一次发现了镜子里的自己,他找回了自我,以及选择芭蕾的必然。

随后,跑步时,他和迈克穿过桥洞,水中再次映照出比利的影子。

紧接着镜头反打,比利站到了迈克的对立面,两人从同一个画框中分离,也标志着两个人在性向上区别。

后来,流动的达拉谟郡立图书馆外的暴露狂,以及比利从楼梯井底,看着一群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绕着楼梯旋转,则是比利进一步确认性别,让他从芭蕾舞与“娘娘腔”的错误逻辑带给他的困扰中解脱出来,为他投入芭蕾舞练习扫清认知上的障碍。

威尔金森太太既是比利的舞蹈老师,也是他事实上的精神导师。

她鼓励比利参加皇家芭蕾舞学院的甄选,并决定义务对比利进行单独辅导。

之后的第一次单独教学,俱乐部里,窗口射进来一束光芒,给威尔金森太太身上罩上光环。

比利的妈妈早逝,他将妈妈临终时留给他的信,拿给威金森太太读:“(你要)永远忠于自己。”

威尔金森太太读信的行为,暗示着她已替代了妈妈的位置,成为比利精神上的支柱。

对于比利而言,他拼命练习的旋转动作,更是一个命运的交叉点。

比利的家庭

导演将比利、比利的哥哥东尼、爸爸杰奇和奶奶的不同场景反复交叉剪辑,一家四口人的人生轨迹仿佛在这一刻逆转。

比利在哥哥录音带的伴奏下,挑战着高雅的芭蕾动作;可是哥哥呢?他只能躲在狭小的卧室里,戴着耳机,抱着一把扫帚,作弹吉他状;爸爸则窝在浴缸里;奶奶摇摆着身体,仿佛找回了她无可挽回的青春。

第二天凌晨的一场戏,更是框定了父子三人不同的命运区隔。

哥哥揣着一把锤头,准备和警察冲突;爸爸拦住哥哥,劝他放下锤头;哥哥夺门而出,将爸爸丢在原地,而比利则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父、兄。

此时,玻璃大门和卧室的门框将父子三人分割在三个不同的空间内,也是父子三人彼此不同的生存空间。

父亲注定要困守在家庭里,比利则进退有据,而走上街头的哥哥又会如何呢?

警察结成密不透风的人墙,与矿工们的对峙和冲突一触即发,很快,警察发起冲锋,朝哥哥扑来,哥哥逃进一户又一户人家,他翻墙、越脊,此时,小巷里悬着一条条白布,仿佛他冲不破的罗网。

他以为自己在冲锋陷阵,却被白布蒙上了眼睛,找不到方向,任由警察们拳打脚踢。

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崔健在一首歌里唱的:“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/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/你问我看见了什么/我说我看见了幸福/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/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。”

对于哥哥而言,工会许诺的未来,不过是另一块“红布”。

比利站在高处,低下头,仿佛在哀悼哥哥无处安放的青春、热血。

带来希望的威尔金森太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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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的抗争,以及他想象中的“革命”,都不过是在原地踏步。威尔金森太太何尝不是如此?

又一次训练结束,威尔金森太太将车停在一座摆渡的吊桥边。

英国的天气,似乎总是阴云密布,看不到一丝阳光,两人坐在车里,听着音乐,有一段对话。

比利说:“(音乐)很好听,是不是还有一段故事?”

“当然,是关于一个被邪恶巫师囚禁的女人,这个美丽的女人被迫变成一只天鹅,每当夜幕低垂的时候,她才能恢复人形,才能变回真正的自己。然后有一天晚上,她遇见一位年轻的王子,王子爱上了她,她知道,这是她唯一的机会,可以再变回一个真正的女人,王子答应娶她,却又和别的女人跑了。”

此时,镜头拉开,他们和对岸的距离看似只有一步之遥,却又遥不可及。

故事里被巫师囚禁的女人,无疑是威尔金森太太的自况——是她已经苏醒的寂寞:有朝一日,年轻的比利还可以远走高飞,而威尔金森太太和她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原地。

但她却将希望和未来带给了比利,而比利担心参加罢工的哥哥,练习有些心不在焉,他躲进狭窄的更衣间,威尔金森太太安慰比利。

比利显然觉得威尔金森太太不会理解,“你什么都不知道,你和酒鬼老公住漂亮房子怎么可能知道?你要我去(参加甄选)只是为了你自己。因为你是个失败者,只能窝在一间破拳击馆。”

威尔金森太太打了比利一巴掌,也让比利觉醒,靠在威尔金森太太的肩头。

他们开始继续训练,在此,导演巧妙地借用了空间表达。

在灰暗的俱乐部内,竖立着一面镜子,镜子给这个封闭的空间,带来了一线光明。

我们从镜子里看到,比利正站在绳索环绕的拳击台上旋转,这是一种戴着镣铐的舞蹈。镜子是比利命运的出口,而威尔金森太太则因为比利,似乎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
皇家芭蕾学院的甄选日将至,但是,威尔金森太太没有等到比利,她一路打听,终于找到比利的家。

对于威尔金森太太的来访,哥哥却大发雷霆,说:“我在拘留所关了一个晚上,你居然跑来说一堆屁话,什么狗屁芭蕾?……他只是个小孩,他的童年怎么办?”

哥哥需要的,也许只是一个宣泄的出口。威尔金森太太据理力争:“他(比利)有机会出人头地,不必过低下阶层的生活。”

比利也想高声呐喊,“我不要童年,我只要芭蕾。”但是,他似乎冲不破这有形和无形的牢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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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演将人物放置到一个逼仄的空间里,仿佛比利需要承受的压力。

比利想要挣脱这一切,他捂上耳朵,夺门而出,外面却红墙围堵,左冲右突,依旧被禁锢在高耸的围墙之内。

他踢开蓝色大门,一步步爬上台阶,站立在天台之上,拼命地舞蹈,然后一跃而下,在高墙林立的街道狂奔,背后是蓝色的大海,大海中有一艘扬帆的小船。

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他再次旋转、舞蹈,却撞上另一堵坚实的铁皮墙。

在这一系列牢不可破的物理空间里,上演的这一大段生命之舞,无疑是比利心理空间的折射,他渴望挣脱桎梏、释放性灵的象征。

梦想成真

圣诞夜,比利在爸爸面前,奋不顾身地舞蹈,终于让爸爸相信,“他(比利)可能真的是个天才”。

为了给比利筹够参加甄试的路费,爸爸甚至不惜背叛工友,这也让积极罢工的哥哥开始怀疑人生。

比利如愿考入芭蕾舞学院,即将远赴伦敦,前往俱乐部与威尔金森太太告别,师徒俩再次被一堵墙、一扇门分割在两个明暗不同的空间里,比利突出重围,而威尔金森太太继续困在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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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利的小伙伴——迈克则是另一个被禁锢的灵魂。

当巴士远去,比利眼前是更广阔的天空,而镜头随即切入了矿井,罢工失败、被迫复工的爸爸和哥哥钻进站笼里,坠向无底的深渊。

向上提升,还是向下沉沦?在这一刻,比利与父兄的命运已是天壤之别。

最后,导演再次巧借一辆巴士构筑起丰富的戏剧空间,兄弟俩的人生际遇恍如又在同一个时空里交汇。

比利坐在车头,一晃而过,而父兄则在车尾接踵而至,他们是要赶往皇家戏院,观看比利的盛大演出。

大幕拉开,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舞台,比利天鹅般凌空一跃,将怒放的生命之花,永远定格在大银幕上。

芭蕾让比利挣脱了种种束缚,也改变了比利的一生,而舞蹈之于比利,仿佛更是他与生具来的本能,一个奔放的自我。

“只要一跳舞,我就会忘记全部的事情,好像它们不存在一样,一切都消失了。我感觉到身体在改变,好像里面有一把火,剩下我在那里,像小鸟一样飞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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